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崔健:没有人可以说自己活在坏时代 | | | 《外滩画报》2012年11月29日 第517期
文/刘牧洋 摄影/小武 部分图片提供/崔健工作室
http://www.bundpic.com/2012/11/20244.shtml
他是一名从不抽烟,从不喝酒、没有刺青的 「摇滚教父」。
每天,崔健早上 5 点睡觉,下午2 点起床。这样的作息,他保持了 30 年。此外,他还喜欢游泳,每周一两次,每次一千米。有时,甚至半夜两点去游泳。
「做音乐的人都这样,认为早睡觉是一种对生命的浪费,早起床是对生命的透支。所以,我调整了自己的作息。」
崔健皮肤白皙,没有毛孔,多少和他 51 岁的年龄不太相称。不过,皮肤的白,透着常年呆在屋子、晒不到太阳的微凉。
有人曾在媒体上评论,崔健明明已经变成知识分子了,甚至还有人说他过的简直就是中产阶级的生活。
崔健听了这些说法,觉得好笑,也不多解释,「选择一种生活方式和选择一种思想方式,是两回事。」
生活中的他和舞台上的他有两张不同的面貌,和那些挥洒在音乐里的愤怒相比,生活中的他其实很平和,说话声音也不大。
尽管他会不高兴人们说他是一个「摇滚歌手」,或者「唱摇滚的」,甚至「super star」,因为你可以侮辱他,但不能侮辱摇滚乐。在他心中,摇滚是神圣的。就好像乐评人张晓舟说的,「崔健对摇滚乐太较真了,太把摇滚乐当一回事了。」但如果不是这样,崔健还能是崔健吗?在上海,主办方安排媒体访问,一轮轮的采访直到深夜 11 点。一名刚入行的女记者因为紧张忘记了下一个问题是什么,停下来尴尬地在采访本上搜寻。他在低低的帽檐下,忍不住微笑,等对方再继续时,他再认真地回答。
9 月 29 日起,崔健全国巡演从深圳始,遍及大连、北京、上海和西安等地,将持续整整一年时间,12 月 24 日的上海站,是崔健在二十年后再次在上海登上大型舞台。他上一次这么大规模的巡演还是 2009 年。
这几年里,他曾做过一些大胆的尝试,比如和北京交响乐团合作,举办摇滚和古典的跨界演出。
他把个人巡演和明年创作的电影的名字都命名为「蓝色骨头」。这是他的一首歌的名字,他格外喜欢蓝色这个意象,他曾在这首歌里写道:「阳光和灯光同时照着我的身体/要么我选择孤独/要么我选择堕落/蓝色的天空给了我无限的理性/看起来却像是忍受/只有无限的感觉/才能给我无穷的力量/爸爸,我就是一个春天的花朵/正好长在一个春天里/因为我的骨头是蓝色。」这首歌曲创作于 2005 年,那一年,他 44 岁。
崔健已经进入蓝色时代,他不再是二十世纪的红,而是二十一世纪的蓝。
孤独的力量
10 月 22 日,崔健受邀参加北京国际音乐节。一同出现的还有罗大佑。当时,这位「台湾音乐教父」带了经纪人、男助理、女助手等人。相形之下,「中国内地摇滚教父」崔健显得有点寒酸,或者说,毫无排场而言。他的整个团队只有经纪人和造型师两个人。经纪人尤尤跟了他十年,更多时候,崔健都是一个人。
崔健的衣服也很简单。一个月之内,记者和他见了四次。每次,他都穿着同样一件外套——黑色中山装,这是设计师枫翎为他设计的。崔健不穿商店里买的衣服,曾有大牌的时尚品牌送衣服给他,或者经纪人带他去名店逛,他都不喜欢,因为那些都没有崔健风格。他有几个固定合作的设计师,枫翎就是其中之一。这件衣服里有一些他自己的创意,比如袖子上民族风的绣片,衣沿处滚边的中国红元素,都是他提出来让设计师加上的。
头上那顶红五星的白帽子几乎成为他的标志,他戴帽子的历史久到连经纪人都不太记得具体的年份,似乎从人们认识他起,那顶帽子就再也没有摘下过。其实,他并不是要刻意营造某种强烈的个人印记,记者问他为什么从来没有考虑换造型,他回答,「也不是一定要戴帽子,我也尝试过其它的,只是到后来,觉得还是这顶帽子最习惯,最自然。」
当天,罗大佑早到,正站在休息室中央和作曲家谭盾、指挥家余隆等人聊天。崔健走了进去,冲大家点点头,然后,一个人默默地在角落里坐下。
崔健低头看手机。在他一米远处,罗大佑、谭盾、余隆几人相谈甚欢,不时爆发出笑声。崔健没有抬头,他四周似乎有一个无形的屏蔽圈,无论多高的声浪传过来,都被一一挡在外面。
这样的场合,崔健显得有点不合时宜。他不擅长寒暄,更不喜欢寒暄。前一天晚上,国际音乐节请嘉宾一起吃饭,也是类似的场景。
罗大佑、谭盾、余隆等人能言善道,滔滔不绝,聊得热烈,唯独他话很少。大多数时候,他都在安静地听,只有问到他了,他才说几句。
平时,崔健声音不大。无论人多人少,更像在自言自语,他人需要集中精神,才能听清楚。
但一到了舞台上,崔健像变了一个人,音量高得震人,所有的肢体动作,所有的东西都表现出来。
小时候,崔健不善言谈,不太会说话,甚至有点口吃。后来在记者的逼问下,才有了一点点的演讲能力,「但迄今为止,如果让我说客套话,我还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。」
当天,记者问罗大佑对崔健怎么看,罗大佑绕了过去,「不需要问罗大佑怎么看崔健,崔健怎么看罗大佑。这太私人化了,太小格局了,如果非要回答,那罗大佑当然喜欢崔健,崔健当然也喜欢罗大佑咯。」
同样的问题,记者抛给崔健,问他如何看罗大佑,崔健花费了十多分钟认真回答。他不吝赞美,「罗大佑的音乐曾经对中国摇滚和中国流行音乐的影响,他影响了很多人,很多人因为他拿起了吉他,他让人们觉得音乐是一种可以上不封顶的东西。」
有一个故事曾在圈内流传。2008 年汶川地震后,北京摇滚音乐圈曾组织过一次赈灾义演。一位歌手在看到演出次序表之后,提出自己要在崔健之后压轴演出,否则不参演。崔健听了之后,什么话都没说,同意了。
前段时间,崔健意外地出现在《中国好声音》的选秀节目决赛中,但这档节目的录制,崔健事先并不知情。
他只接到那英的一个电话,说有位年轻人很希望见见他。于是,他答应了,他不知道这位年轻人就是梁博,更不知道会跟着一架摄像机。开播前,《中国好声音》节目组就曾邀请他担任评委,他是第一人选,给出的条件也十分丰厚,但他拒绝了。
记者问他是不是特别喜欢一个人的状态,他引用了周国平的话来回答,「周国平说,一个没有社交能力的人,是能力上的缺陷,但一个没有孤独能力的人,是灵魂上的缺陷。一个人静的时候能够保证你思想的自我梳理,你会感觉自己像吸氧一样。」
在地上
11 月 17 日,上海东方艺术中心,《南方周末》2012 中国梦践行者致敬盛典现场。崔健安静坐在后台的凳子上,等候颁奖礼开场,远处的灯光经过层层幕布,已经被弱化得很暗,映在他的脸上,他的表情就隐在其中。
他是一个不爱大笑的人,若说到什么开心的事情,也只是眼睛和嘴巴都弯起来,透着笑意,而不会发出一般人那种爽朗的哈哈声。他的声音很小,远没有舞台上那么有力量。
大屏幕里一个主持人正在做节目的开场,这也是一个80后年轻人,他却一眼就认出来了,「王自健,我在网上看过他的一个视频,名字叫《歪唱太平歌词》,里面都是讽刺性的小段子,说得很有点意思。」
正说着,他突然站起来,「丹青,丹青!」他趋步上前,喊住前面匆匆而过的一个人。
这是这些天来,记者第一次见到他热情地主动向人打招呼。对方是陈丹青,一个常常以直接、愤怒的形象出现的艺术家。崔健喜欢的人几乎都是这样的类型,身上总有一股较真劲,充满力量,用他的话来说,就是「接地气」。
崔健不玩微博,但是偶尔会潜水去看看朋友的,前段时间他看到俞心樵的一条微博,忍不住念出来,「有时候照镜子,我真想和镜子里的人拚命!」他很喜欢俞心樵的这条,「你看,多有意思的语言,简单直接,后面又很有力量。」
「嘿!崔健!」陈丹青看到是他,走了过来。两个人就站在角落里聊天。两人有段日子没有见面了,从年龄、婚姻一路聊到他的歌曲。
「我一直不知道屌丝是什么意思?」崔健问。得到答案之后,他还是有点疑惑。「从字面上来看,这不是一个很脏的词么?」
陈丹青接过话来,「屌丝就是一无所有的人,《一无所有》就是一首正宗的屌丝歌!你当年的那些歌,都是屌丝歌,都是唱给他们听的!」 所有人都笑了。
崔健觉得挺高兴,他怕别人给他戴高帽,这使得一旦谁让他评论个什么,似乎他就站在了一个特别的高度。
「我们关心自己的生活环境,是一个普通人的权利。」
崔健喜欢那种和大家在一起,住在四合院大平方的感觉。
崔健看书不多,而且很慢。他较真,必须一个章节翻来覆去要看得很明白了,才能开始看下一章。他甚至自认「和那些真正热爱文学的人比,我简直就是一个文盲。我是一个用耳朵和眼睛去捕捉知识的人。」
他爱看余华的《兄弟》,姜文的《鬼子来了》。也许是因为一开始他就被供在了神龛上,有一种害怕自己触不到地面的深深恐惧,所以那些从地里刚挖出来的,新鲜的还带着泥土气的东西,才能让他感觉是脚踏实地地站在地上。
不出意外的话,明年 1 月,一款以「崔健」命名的纪念手机会正式推出,这将是中国第一款与名人合作作为品牌的定制设计手机。
这是大连一家专门做高端定制产品的制造商的创意。崔健给记者看了几张手机的样图。乍一看,手机并不特别,方方正正的智能手机,用的是安卓的操作系统,黑色为主色调,有的带一些红色的元素,但背面却无一例外,都是崔健的照片。
事实上,在六七年前,当制造商找到崔健提出这个想法时,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回绝。但对方负责人是一个狂热的摇滚爱好者,在他看来,在中国「崔健」这两个字已经成为一种文化符号,如果能做一个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手机,一定具备收藏价值。这是关于崔健的个人项目,被拒绝后,又再次提出,再拒绝,再被提出。
直到 2008 年,滚石的吉他手 Keith Richards 和 LV 合作了一款广告,经纪人拿给崔健看这个广告,让崔健开始相信,即便与商业结合,艺术家也能保持自己的独立性。
对于崔健来说,这么多年来从来不代言,没有站上所谓主流的大舞台,他喜欢的方式是在音乐节上来演出,因为「不仅仅可以遇到那些将和他一起合唱《一块红布》视为荣耀的乐迷,还有那些根本不知道他是谁,只是从别的场子路过停下来的年轻人。」
和崔健认识多年的好友兼乐评人张晓舟说:「崔健对摇滚乐太较真了,太把摇滚乐当一回事了,总觉得摇滚乐和摇滚精神应该怎么样。
但这是个消费娱乐时代,摇滚乐也很容易被消费。摇滚乐在最近几十年来已经建立了一种商业等级制,那些选秀中唱着摇滚乐走出来的人,本来也很草根的,但当他们在娱乐的制度下变成了明星后,他们也就变成高高在上,和这些东西没什么关系了。」
只有崔健还努力站在地上。
老人与脚印
「老崔,我下个月要结婚了,我只有 1 米 63,我的媳妇比我高十公分。
我和她都非常喜欢你,你能给我录句话到时候在婚礼现场上放吗?」10 月 15 日,在上海的斯格威铂尔曼酒店,一个粉丝拦住了崔健,请求道。
「你可以回去告诉你媳妇,我 1 米 73 ,我女儿的妈身高 1 米 84,我们也差了整整十一公分。」他笑着这样回答。对年轻人,他一向很有耐心。 |
名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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